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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洞:满目荣光的隐秘画卷

来源:岳阳日报 日期:2014-11-12 00:00 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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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道平江路不平,遍地黄金遍地银。”
    平江山高路远坑深,连云山脉东支黄金洞大小48条沟壑,196平方公里的隐秘画卷,明清时期盛产黄金而留名。从长寿街进山去,溯溪流绕峰峦,一路急弯陡坡左摇右拐的,丛林云海扑面而来,是这山望见那山高的仙境。
山沟成水底
    “山里人嘴一拗,塅里人走一昼。”黄金洞南过浏阳,东接江西铜鼓,脚踏湘赣两省三县,自古便是边界山区人流物流的中转。远古且不说,三四十年前还特别热闹,采矿伐木高峰期,外来民工2万多人,客班车每天十几趟,挤得要命。我的启蒙恩师正南先生,说起黄金洞他就眼睛放亮。最美好的青春岁月,他亲历“八年抗战”,“万里长征”走村串户全靠两条脚走路。当年传达伟大领袖最新指示得不过夜,从公社出发,跋山涉水绕黄金洞走一圈,正好380里。
    追寻“芝麻开门”的梦想,探险者、开拓者、守望者烽火相传,黄金洞这座丰盛的天然宝库,生生灭灭演示人类与自然的争斗。百年征战,战火曾经毁灭茶麻油纸,新的生命力却永远不会终结,深山荒野松杉杂林迅猛复苏,自然界演替的黄金洞又成为新中国建设用材林最主要的产地。20世纪90年代,平江人民再次创造与自然界争斗的丰功伟绩。高峡出平湖,工程兵部队筑起61.5米高的大坝,黄金洞水库总库容9480万立方米,8个村的300多户人家,1844亩田土,2564亩山林,连同乡府大院、街市商店一起沉入水底。
    老苏区、老矿区、老林区,黄金洞乡三面光荣的旗帜迎风飘扬,墙壁上从此加挂大库区的牌子。舍小家利大家,纯朴坚强的老苏区人民从来不说什么,大坝落成他们只有一个要求:迁建革命烈士塔墓。人民英雄纪念碑高高耸立,我从大坝右岸爬上坡,秋高气爽日照风拂,蓝天白云与青山绿水辉煌相映,水库民渡机动船突突地剪开浪波长线,粼粼撒撒铺染水墨丹青,将天地万象绚丽多彩的倒影沉寂。
传统工艺的绿野大本营
    环库公路持续盘山挺进,从大坝到最远的大福村还有100多里远,是黄金河的源头。那天风雨交加,我租搭乡村中巴车去界板洞,尝够大山深处攻克狭路之勇猛,非本地司机莫敢。老支书徐仁启撑着雨伞在石田村口等我,泥一脚水一脚领我前行,寻访中共湘鄂赣省委、省苏维埃政府、省军区旧址——界板洞曾家大屋。
    土地革命时期的湘鄂赣苏区,包括湖南的岳阳、临湘、平江、浏阳,湖北的崇阳、通山、通城、阳新,江西的修水、铜鼓、万载等11个县,人口近1000万。黄金洞长140余里,宽20里,盛产茶麻油纸。当时有712户、3553人。1242亩水田,342栋房屋,有36个铺店,61座水碓,2间油榨房,可存千斤茶油的“千油桶”家户常见。639个纸槽,年产土纸1万3千多担。苏维埃赤潮高涨,国民党血腥清乡,火势从东乡至南乡绵延80里,烈焰冲天3个月未息,黄金洞烧成一片废墟,只剩2间半破庙。如今安睡革命烈士墓有名姓的注册英雄约7百人,而牺牲的无名英灵多达2万人。曾家大屋抓紧修缮,迎接第三届湘鄂赣苏区论坛。烟火熏陶的曾家大屋雕窗画梁紫微镇照,石基土墙木柱板楼乌黑陈旧无处不散发岁月的沧桑。黄金洞果真卧虎藏龙,正堂神龛供奉鲁国曾氏历代先祖神位,一副大红泼墨喜联,乡村古居的文风水准令我吃惊:“祖者德宗者圣先遗武城世第;朝之候国之藩后继文正家风。”主人曾秀国先生貌不惊人,瘦削山民极像军人那般结实,与你说话文雅,明亮精锐的眼神从容淡定。
    淫雨连绵,无力筑墙盖顶,一伙砖瓦匠闲围堂屋看木匠师傅的热闹。木匠师傅自然不能停工,锯板嘎嘎、刨板吱吱的,满屋子木屑清香飞扬,给人带来和平盛世的山林气息。我忽然想起界板洞的“界板”本义,平江民间将木匠细分:长木匠,建房的;方木匠,打家具的;圆木匠,做围桶、脚盆的,也称箍匠;锯木板的锯匠,又称界匠。黄金洞盛产木材,界板师傅多,留下界板洞的地名典故。如此想来,界板洞不仅是不应当忘记的红色纪念地,它更是正在消失的传统手工艺绿野大本营。
沧桑老金矿局
    夜宿黄金矿,心里感觉有点独特,公司门前汽车爬坡鸣笛,是进山出山的必经之路,静心凝听大地的金属撞击声,像舞台剧刹来刹往,给人荡气回肠的感染力。王平海副总告诉我,公司恰建在金塘,传说中金牛洗澡的地方,上不过坳,下不过湾,离河三丈三。
    天气转晴,乡政府田秀才自驾车从金塘出发,过金福,越黄金堰闸道又金星、金梅,平坦秀美的矿区公路溯溪而行,黄金洞“四大金村”尽收眼底,说不完的黄金故事。
    潘振纲《湖南平江黄金洞金矿八年来之回忆与展望》:“本矿清以前无籍可考。李元度所纂之平江县志,明清均无记载。根据旧窿凿痕及间常发现架木之遗迹,可断定始于明代,探采技能,多有惊人之处,亦多合于科学。此间流行之术语如‘矾砂’等,亦多与明代开采之湘南常、桂诸矿同。”
    清光绪三年(1877),李自金任总办,恢复黄金矿,窿厂布及数十里。二十一年(1895),湖南巡抚陈宝箴奉行洋务新政,积极倡办矿业。二十三年(1897),矿务总局请德国矿师勘探黄金洞金矿,创金矿官采之始。投资库银20万两,聘请两位日本技师,购进锅炉、发电机、抽水机和选矿设备。本地无煤,又斥银15万两进口汽油发电机组,请来德国工程师总装。汽油来源困难,采选设备也不配套,机械采金失败,后来因世界大战爆发打了水漂。有一人十分了得,黄忠浩,湖南黔阳人,廪贡生,湖南候补道。1902年赴日本留学,与杨度同学。陈宝箴劝他回湘办矿,设矿局及公司,平江黄金洞金矿的获利,全仗黄忠浩谋策。黄忠浩西装革履的,坐着轿子进山,经常与外国佬坐在玉兰树下喝茶。开采并不顺利,没能找准矿脉。有天喝茶,突然跑来一只兔子,黄追赶,兔子跑跑停停,钻进凤形窝老窿道。他有财运,兔子带路找准“一皮苗”。黄金洞老后窿长十几里,深达数十丈。1911年产黄金3818两,占全国总产量20%强,黄金纯度为99.1%,“平江足赤”名扬天下。
    连年红白拉锯,强寇犯境,匪盗如毛,老矿一片废墟。1940年,湖南省建设厅委派省财经委员潘振纲来黄金洞考察。潘公授命于战乱危难之秋,成立湖南平江黄金洞金矿工程处,他担任处长兼总工程师,亲率员工组织自卫队坐镇坚守。不可想的乱局孤军奋战,基本建设工程照常推进,生产从未停工,平均每月采金2百两以上。潘振纲懂技术,改进碓舂法,沿坡架起十几座水研,借助高山溪流的冲力破碎选矿,又省工又细腻。1947年底结算,黄金矿共产纯金8019两5钱6分203毫,全部纳诸官库,从无一毫之苟取。
    我问金星村吴万龙主任,村里有老矿工健在么?巧,路边农舍便有。张志成,94岁,炎炎夏季依然头戴鸭舌帽身穿厚罩衣,一支护身手杖磨光透亮。不速之客的来访,越加激活他耳聪目明。当年他便当车水工,老窿道倒塌废砂冲积特多,水量极大,每天发4两茶油点灯照明,采取平巷泄水的办法,几十部人工竹车接力挑战,龙车转水从早到夜不歇气。起初每天抽水一尺多深,随着窿道斜深落丈,水越来越大,日见日难,每天只能车去几寸。老先生笑笑,成天乌风水气的,我只做3个月,一块光洋一天,可以买5斤盐。
    脚踏青石板台阶走进老金矿局旧院,我虔诚寻访开矿先锋的足迹。凹凸不平的基石依然坚毅地承受时光的流逝,乌黑的木质门窗无人开闭,天井中央奇特的花岗岩栈道长满杂草青苔,溜滑得我险些摔倒,不知多少年无人踏足。老金矿局如今是庵山工区的食堂,正厅、主屋、厢房零乱堆晾矿工的杂物,走廊四壁随处可以寻得生产大跃进的宣传画语。一株280岁的古玉兰枝繁果旺英挺过屋顶,像刀劈般开裂的粗壮主干布满苔藓斑霜,树底下曾是先锋技师乘凉赏月的茶座,惟它知道老金矿的兴衰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