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吃奶时,父亲就随着打工大潮南下了,至今杳无音信。一年后,母亲也改嫁安徽,他甚至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是一个特殊的“留守学生”,一个永远也见不到父母的“留守学生”。
短短十四年,他经历了和太爷爷(曾祖父)在一起的家,和好人老余在一起的家,和学校老师同学在一起的家。关爱铺满了忠国的人生路。2014年6月20日,忠国将要初中毕业了,我渴望这份关爱能延伸……
——题记

81岁的好人老余和忠国在一起

陈忠国在学校的家——404寝室
这是平江大山脚下的一幢农舍,红砖墙,青瓦顶。经过一天日晒的山村,尽管初霜已醒,却还是有些寒意。房子前的地坪上落叶飘零,野草枯黄,不知是谁在窗前凌乱地堆放着一些稻草和农具。屋后的残垣断壁从一人多高的灌木丛中伸出,似乎在诉说着这个家庭的凄惨。这就是14岁的陈忠国的家。班主任陈老师告诉我,学生花名册上家长姓名写的是“陈爱国”。
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老鼠作梗,阳光能从屋顶碗口大的洞中照射到房子里。忠国的睡房里,发霉的纸浆板天顶无力的耷拉着,墙壁上满是雨水冲刷的泥痕,木质窗户已无法关合,窗玻璃也不知何时被打碎,屋里靠门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学校提供给他做作业用的课桌。靠墙有两张床,一张放着两个破旧的箱子,上面搭着一些旧衣服,这大概就是他唯一的家具了;另一张是用两把条凳架起来的,床上只有被单和薄薄的棉被,这大概就是他睡的床铺。
忠国一家四代单传,他没有见过爷爷奶奶,也没有见过爸爸妈妈。爷爷因病29岁去逝,年轻的奶奶改嫁到别家。父亲陈爱国在他出生几个月之后就南下打工,一去不返,至今杳无音信。有人说他已经永远地走了,也有人说他做了别家的上门女婿。年轻的母亲耐不住寂寞,一年后改嫁到安徽。忠国从未和她谋面,也未曾听到过她的声音。
山里人迷信,说这个家不吉利,不到五十年走光了两代年轻人,没有多少人愿意光顾这个屋子,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理会忠国。幼小的忠国是太爷爷带养的。忠国读小学五年级时,84岁的太爷爷也撒手人寰,留下了一幢破旧的房子和他唯一的10岁的曾孙子。
“人间自有真情在”。好人老余的出现改变了忠国孤苦无依的生活,他全名叫余周生,今年81岁,老伴78岁,是忠国太爷爷的远房亲戚,和忠国同一个村。见孩子可怜,老余和老伴一合计,决定尽自家之力帮助忠国。
尽管年逾古稀,老余夫妇的身体却很硬朗。老伴每天做着可口的饭菜等着小忠国回来吃饭。老余对我说:“如今粮食便宜,不要几个钱。再说,忠国进了幼保,每年政府要给他一定的补助,这些钱足够他用了。”前两年,忠国家的屋顶漏雨,老余还能爬上去盖好。
或许是没有钱,或许是自卑,也或许是不太适应初中生活。刚到安定中学的陈忠国总是来一天,不来一天。班主任陈晓春老师多次找忠国谈话,联系忠国所在村的支部书记做工作,但收效甚微,忠国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态度仍然没有多少改变。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陈老师和年级组长杨老师前往了陈忠国的家,并把了解到的情况报告了邓校长。
“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学生,我们要做好两点:一是关心孩子的生活,二是关注孩子的成长。”邓校长分析了情况,当即表态,“把孩子接到学校寄宿,三餐吃住免费,杂费全免,校服钱学校出,困难补助第一个给。杨组长和陈老师立刻前往陈忠国家了解更多的情况,针对忠国的思想状况做必要的工作。”
令班主任陈老师没想到的是,无论自己怎么做工作,倔强的忠国就是不愿意到学校寄宿。陈老师没有放弃,又先后邀请了年级组长杨老师以及忠国最要好的同学前往动员,可终究没能“请”动小忠国。
“我去!”正在批阅作业的邓校长站了起来,“走!就是抬我们也要把陈忠国抬到学校来!”于是,邓校长、年级组长杨老师、班主任陈老师、忠国的两个同学浩浩荡荡前往忠国的家。到了村上,邓校长又邀请了好人老余。又是一番交流,又是一次动员,又是一次更诚恳的邀请,忠国流下了眼泪。当邓校长再次问忠国想不想去学校寄宿时,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回程路上,老余把新买的棉被、席子和一些生活日常用品,装入箩筐,坐上了邓校长的车。就这样,接的接,送的送,小忠国又来到了安定中学这个“新家”。宿管钟老师把小忠国安排在了寝室下铺,食堂余老师把他的一日三餐都安排到学生桌席上。
第二天,班主任陈老师、政教主任李老师给忠国送去了一些衣服和鞋袜,过冬的毛线衣和棉衣也准备了。班上的同学自发捐款360多元,领着忠国在医院做了检查,为忠国购买了一些营养品。
刚住到学校的小忠国不太喜欢和人交流,总是沉默寡言,也不喜欢参加活动。为此,陈老师可没有少操心。下班了,住在学校的陈老师总是邀着小忠国在校园散步,给他讲发生在身边的一些小故事,她对忠国说:“石头也有翻转时,人要自信,要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忠国学习成绩不太好,陈老师又安慰他:“你还小,读书不是唯一出路,但却是现在唯一的路。你要坚持,大家都会帮助你,你要记住‘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她还告诉忠国,要有一颗善良的心,学着记住别人的好,要学会感恩。
在班上,陈老师安排性格开朗、表现优秀的同学和忠国同坐。发现忠国的闪光点,陈老师总是及时在班上表扬。每逢学校主办“五四”、元旦等庆祝活动,陈老师总是鼓励他积极参加。为了培养他的动手能力,陈老师又安排班上的一些实际工作让他去做,陈老师说:“我只想让忠国能很快成为班级的一员。”
明年,陈忠国就要毕业了,问起孩子的情况,陈老师有太多感慨:“我已经尽了很大努力了,也想了很多办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忠国现在性格开朗了不少,他在班上也从不闹事,可以说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可惜学习基础差,成绩仍然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谈及理想,他也很茫然。”
采访结束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政府给了忠国经济补助,好人老余给了忠国生活照顾,学校给了孩子心理慰藉。可为什么教育一个这样的“留守学生”就这么难呢?我们这里没有社会福利院,中小学没有生活老师,更没有心理辅导老师。我们的政府,我们一些热心人,我们的学校是“扶”着他走路的,因为他还小,缺失亲情和家庭教育,但他却在渐渐长大,该是“试脚”的时候了,明年,忠国就将初中毕业,谁能从我们搀扶的手中接过爱的接力棒?培养他的自信,培养他良好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让他走得更稳,更健康呢?我期待着!
天空依然晴朗。爱,也有如这冬天里的暖阳在浓雾中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