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生
最近,我较为系统地阅读了平江女作家李燕辉的散文作品,发现,李燕辉的散文大都可以归纳于“乡土散文”旗下,最具代表性的有:《一个人的故乡》《邻家少妇麦娘》《宝贝》《作家朋友》等。
著名散文评论家李晓虹认为,新时期的乡土散文创作,既对“五四”时期的乡土文学创作有着衣承关系,又有着时代特征,而且由于这些乡土散文作家出身于不同地域,生长于不同的人文背景,因而作品大都风格独特,“但他们共同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强烈的家园意识。”而“这种意识首先体现在对个性生命的看重和眷念。”“在乡土作家的作品中,无论是对童年的回忆,对家乡风土人情的咏叹,还是对母亲和大地具有实感和象征意义的描述,都深深透露出一种个性的生命吁求。”(《中国当代散文审美建构》李晓虹著,海天出版社1997年版)李燕辉的故乡是她一个人的。这是因为她不仅生在故乡,长在故乡,而且写作也在故乡,可这个故乡却是物质的,是可触摸的具感,她是想要走出这个具感的物质故乡的,可是,生活却把她留下来了。于是,她为自己“设计”了一个回不去的故乡——精神的故乡;又为自己描述了一个现实的故乡。这个故乡她走不出,那个故乡她回不了,于是便有了这些创作,这些作品表面看来具感鲜明:有清亮的小河,有在小河里嬉戏的小鱼虾,有山坡上的牛和那些浅浅的草,甚至牛在那里悠闲地甩着尾巴也清晰可见。可骨子里,她要表述的是“把一个少女羞涩的故事藏在小小的衣襟里,把一个少年的影子深深刻在她的眸子里……”童年是回不去的,而故乡就在童年里,童稚的爱的纯洁只能回忆,只能珍藏,只能咏叹,只能“当依偎在一个人的怀抱时,就会在那里闻到了村庄里的气息,就听到了一个关于故乡的美丽而神奇的传说,就看到了故乡的村东头那棵大樟树,以及栖息在樟树上的那成群的快乐的鸟儿……”在这里,回到故乡的条件明摆在了那里,那就是,回故乡的路是爱!而爱——纯真的爱又在哪里呢?于是,“一个人的故乡因此就在一棵树上开满了朴素的花,结满了朴素的果,并有了朴素的语言,表达着一种朴素的爱情……”“关于一个人的故乡于是就填满了我所有的怀想,并让所有的怀想长上了翅膀,飞越了所有的空间……久久地……久久地……在心头盘桓……缠绕……依恋……”(《一个人的故乡》)没有爱作路,精神的故乡成了省略号,物质的故乡成了文字。
在李燕辉物质的故乡不仅有 “二十多只鸭子,全是麻色那种。”“有从河里取下一小块冰来,用一根通气的麦秸秆吹出一个小洞来,用稻草秆穿着,让我提在手里,他走在我的前面,学着电影里大人的口气吆喝:收割季节,谷粒如金……”的嬉闹,而且还生活着一群生活在她的精神故乡里的人。
邻家少妇麦娘是一个代表。“邻家少妇麦娘,三十多岁,长得盈盈可人,脸上总是笑,笑的时候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可在麦娘长得正迷人的时候,男人却要和她离婚了。”男人要和麦娘离婚的原因很简单,“原来,男人爱上了他单位的一个女职工,那个女人也爱他,爱得发疯就和自己丈夫离婚了,如今,那女人净身出户,就等着他离婚去和她团聚。”这是一个典型的陈世美。可麦娘得知原因后,还是扑向了男人的怀里,说:“你不会离开我的,你是好人!”而且,为了挽回男人的心,麦娘去省城买回了两身高档服装,让男人送给那个女人,并嘱男人别说是她买的。直到三个月后,麦娘的男人回来了,“男人回来时,麦娘正低头在喂孩子吃饭,看到男人站在门口,就看着他说,进门呀,傻站着干嘛,口喝了吧,我给你倒茶,说完就起了身,把儿子塞在男人怀里。”就这么一个麦娘,真不知该同情还是叹息,可出自走不出故乡的李燕辉笔下,我却一点也不惊讶,因为,这样的女人怕也只能活在“故乡”里了!
我是十分喜欢李燕辉笔下的“作家朋友”的,“牧玲是个作家。一个在全国名气不小的作家。”牧玲其实是被“风”吹落进李燕辉的故乡的。他是个下放的知青。“从大城市里跑到我们这山沟沟里来扎根,这一根扎下去就拔不起来了,干脆就在山里枝繁叶茂起来。”牧玲也有两个故乡,一个是具感的物质的故乡,一个是精神的故乡,“他说要待在大自然中去写,在这种环境中写出的作品才有泥土的芳香。”李燕辉呢,她一直生活在她那个具感的物质故乡里,她是不是也一直在她的精神故乡里写作呢,这我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