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赣边界,曾是红军摇篮,革命根据地。1899年,“抗日英烈”吴师孟(又名吴初生)就出生于这里的一个小山村——平江县龙门镇高连村。
战争的风云早已消散,处在和平、幸福年代的小山村赢得了发展,村民们不仅都住进了小洋楼,还发展着多种实体经济,如种植经济作物白术,如大规模养殖生猪……山乡巨变,不变的是英雄故里的青山绿水却如英雄的故事一样,依然是那样神奇,那样迷人。
生意被砸,他决定参军杀敌雪恨
“我没见过爷爷吴师孟,他牺牲时,我还没出生;我也没机会听我父亲吴吉元讲过他父亲的事,他去世时,我才两岁。但我听叔爷爷吴善生讲他哥哥的故事长大。”这是吴渭贤接受记者采访时的开场白。
“在参加革命前,我爷爷做过烟草生意。然而,他当时是没一分钱成本的。”现年53岁的吴渭贤如是坦承。据他称,上世纪20年代的高连村,大面积种植烟草,村民们除了自用外,每户都屯积了不少。吴师孟看到了其中的商机,也想替村民变现,便以赊账的形式全收了过来,还雇了几个年轻人将烟经当时尚能通航的汨罗江运到湖北汉口,进行交易,“谁知,一上岸,就被坏人找借口全部没收了。”
生意,血本无归,还欠上了村民一屁股债,怎么办?回到家后,吴师孟找弟弟吴善生商量。“当兵去吧。”弟弟的建议终使哥哥踏上了战场——史料记载,大革命时期,吴师孟即参加了农民运动,1927年冬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8年春,他参加平湘岳游击总队,并任班长。同年夏,随部编入中国工农红军红五军第二纵队,任排长,参加了开辟湘鄂赣革命根据地的斗争。1930年8月,吴师孟调到新组建的红十六军工作,先后任军部会计科科长、经理处处长。
“说实话,我爷爷当兵,既有报仇雪恨、保家卫国的意愿,也有被生活所逼的原因呢!”吴渭贤说罢,爽朗一笑。他还告诉记者,其实,吴师孟后来还做过短期的酿酒生意。那是1933年后的事。当年4月,吴师孟所在的红十六军在江西万载一个叫株木桥的地方,遭到敌人重兵围困。突围中,为掩护物资转移,他不幸负伤被俘。但他忍受了敌人的严刑拷打,只承认自己是为红军送粮的农民,家住平江长寿街。敌人一时无法弄清他的真实身份,只好将他解至长寿街警察所关押起来。不久,家人举债80块银元将他保释回家。
“回来后,也许是为还新债陈账吧,吴师孟在我们吴氏祠堂酿起了酒。我还喝过他的酒呢,技术很高!”现年90岁的吴捧机老人,是高连村见过吴师孟的唯一健在者,尽管那时的他还是个小孩,但似乎记忆尤深,“他个子魁梧,为人正直、豪爽,很得村里人敬重,而且嗜酒如命,酒量惊人。”
“我不是雪狮子,就不怕太阳”,他再度入伍
“其实,吴师孟酒生意只做了短短几年,就再度入伍了。不过,此次出征,他还带上了我父亲吴美泉(1911年—1985年),以及吴香泉。他们三个是同辈族兄弟,当时都结婚了。”接受采访的66岁村民吴孟徒回忆起父辈的故事,显得有些激动。他说,吴师孟带出去的两个小兄弟,一个战死上海,另一个“我父亲尽管当过江南保安司令部军需主任兼江南行政委员会最高经济审查主任,与彭德怀、陈毅、谭震林、江渭清等人出生入死过,但参加10多年战争后,他受伤致残并于1948年离开队伍回家务农直至去世。他留下的一个笔记本记载了他们三兄弟的抗日战斗经历。”吴孟徒还补充说,父亲在世,民政部门为了解吴师孟的事迹,“曾不下三次到家里来拜访过父亲,而且还给他送过多年的‘革命老人’慰问信,老人去世后,慰问信也停发了,要是信能照旧续上,对我们后人来说,该多欣慰哦。”
据吴孟徒介绍,吴师孟再次入伍是在抗日战争爆发、国共合作抗日之时。他说,父亲生前曾对他讲,他们当年参军是因吴师孟得知同乡、以前的战友傅秋涛(1907年—1981年,湘鄂赣革命根据地的主要领导者之一,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领导的湘鄂赣边区的红军游击队在平江嘉义改编为新四军第一支队第一团,参与抗日。“与部队久未联系上的吴师孟立即前去投奔。”吴孟徒说,他父亲还讲过,傅、吴这两人一见如故,还开起了玩笑——“吴师孟,你还活着啊?!”“我不是雪狮子,就不怕太阳!”
坐在一侧的吴渭贤听得有趣,哈哈大笑起来,他说:“听叔爷爷讲,我爷爷确实是一条好汉,不仅幽默、豪爽,而且非常能干。”说罢,吴渭贤拿出自己收集的吴师孟的简单事迹材料给记者看:1938年1月,吴师孟参加新四军,不久就随部开赴到抗日前线。1939年春,他被任命为新四军第一支队军需主任,先后负责开办了6期军需培训班,为新四军培训了一批军需人才。1941年1月,皖南事变突发,吴师孟随傅秋涛等人突出重围,后担任新四军二师供给部部长,后又被任命为军工部部长。
白手起家建好兵工厂,他却病故了
“在条件极其艰苦的情况下,我爷爷带领军工部来到淮南,在高邮县金沟区平安乡(现属江苏省金湖县)白手起家筹建兵工厂。正印了那句‘没有枪,没有炮,我们自己造’。”吴渭贤根据材料内容跟记者介绍说,没有原料,爷爷就带着大家走村串户收购木炭、废铜烂铁、土硝等;没有技术,他就亲自到有技术的老师傅家中虚心求教,“没用多长时间,他就率军工部的同志建起了一个拥有150多名工人,日产子弹2500发、手榴弹600枚、迫击炮弹66发的兵工厂。为此,他还受到了新四军军部的嘉奖呢。”然而,因过度操劳,积劳成疾,吴师孟得了严重的肺病,经常咯血。1942年8月,终因久病无治,在江苏盱眙县不幸殉职,时年43岁。
“其实,我对有关材料下的这个结论,有点怀疑,因为我听吴美泉老人生前讲,我爷爷是因醉酒后被潜伏已久的叛徒所杀的。不过,这些对于我们后人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吴渭贤对记者说,他的最大心愿就是想有一张爷爷的照片,“逢年过节,我也好对着他的照片,给他烧点香纸,拜祭一下啊!”
“听叔爷爷说,我爷爷第二次入伍至牺牲期间,还回来过一次,不仅带回了一个眼睛、一个军官证、两张照片,还省吃俭用筹回了一笔钱。”吴渭贤说,钱,爷爷用它还清了做烟草生意时欠下的乡亲的陈债。“其他,则可惜了,为怕敌人发现,家人把证件和照片藏到了屋顶茅草里,等事后想起再去找时,已全腐烂了。所以,我们后人至今都不知他长什么样呢。”
第一次与吴渭贤取得联系时,他就问记者能否帮忙给他找到一张他爷爷的照片。6月16日,当记者向他出示网上所能找到的唯一一张与吴师孟事迹相关的照片,并得到在座的吴捧机老人确认时,他还是不敢完全相信,“老人这么老了,小时候的记忆恐怕不可作算哦。”
采访快结束时,吴渭贤请记者一起到村子的祖坟山上去了一趟。原来,绿草丛中,大树底下,有吴渭贤多年前给爷爷修的一座坟,但连衣冠冢都算不上。“我不知道,爷爷的死难之地是否有尸骨冢?但因人生地远,而且根本无法辨识,我们从未到江苏去寻访过。立个假碑,是想召他英魂归来哦!”说罢,吴渭贤拿起那张存疑照,扶着写有“吴师孟之墓”字样的石碑,低声问道:“爷爷,这就是您吗?这就是您吗?” 青山黄、没有回答,安眠在二、三十米外的吴师孟的战友、兄弟吴美泉也不作任何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