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的年代里,我喜欢读书看报,每天都会阅读党报、党刊,报刊杂志就自然成为我的良师益友,同时也怀着学习新闻写作的欲望,常向报刊投稿。一个幸运的机会遇到一位资深记者,曾经耐心帮助指导我学习新闻摄影写作多年,每当想起他,我就好感动!他就是人民日报社原摄影部主任王东老师。
王东老师曾在《人民日报》当主任记者三十多年,跑遍了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几百个城镇和村寨,参加过抗美援朝和唐山大地震的摄影报道,多次为毛泽东、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拍照。他一直是我崇拜的偶像,是一位擅长抓拍的杰出摄影家。
我与王东老师相遇的缘分,要从上世纪80年代的一封退稿邮件说起。因为我酷爱摄影写作,经常向报刊投稿。在那个年代投寄图片新闻稿件非常原始,拍摄工具是手动胶卷相机,还要在暗室里精制六寸以上的高清照片,文字说明得用专用稿纸填写,并使用牛皮纸信封,里面加衬硬质纸板以免损坏照片,用挂号从当地邮局寄出。我给《人民日报》编辑部投寄了无数次图片新闻稿件,都是泥牛入海。这样的瞎蒙乱碰,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到后来还真的有了幸运的消息。记得那年有一次,突然收到人民日报社寄来的一封退稿邮件,内面附有摄影部王东老师的亲笔书信:“何志贤同志:你好!几次来稿都没被采用,我也盼着你的大作能印在《人民日报》上,但要实现这个愿望,也不是很容易的事。要看你的作品,要看你的机遇。上了报的也不见得都好,上不了报的好稿也有的是。我建议你向多种报纸投稿,不要老盯着《人民日报》一家,东方不亮,西方亮吗。”
不久后,我又收到王东老师的第二封退稿信件:“何志贤同志:你好!谢谢你的来稿,你的大作是不错的,抓住了一个问题,照片不错,但是说明文不行,没有写清楚什么人在干什么,请今后注意把照片的说明文写清楚,不然照片拍得更好也没用,祝你成功!”
王东与何志贤的通信
王东老师的两次亲笔退稿信件,对作者的高度负责和尊重,深深地感动了我,使我懂得要上《人民日报》的作品,必须要有重大新闻价值,要一流的照片,还要配上一流的文字说明,才有可能登上《人民日报》。从这以后,王东老师又多次教我如何抓住有重大新闻价值的主题图片,注重时效、保证真实,准确拟写好图片说明文等要素,均一一向我作了详细解读,对我学习新闻摄影技术的提高起了关键性作用。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一位身居高位的摄影大师,对一个从未谋过面的农村摄影通讯员,是这样的和蔼可亲、真情满怀,耐心帮教。一段时间之后,我增长了许多专业知识。有一次我在平江当地山区抓拍到一组突发性新闻图片,被《人民日报》刊登在1990年10月22日第四版要文版,发表了我的第一幅新闻摄影作品《特大穿山甲放归山林》,并荣获《人民日报》“锦绣中华”新闻摄影比赛优秀作品奖。王东老师很快来电话祝贺鼓励我。1992年3月,我又在平江街头抓拍到一幅题为《路遇不平挺身相助》“见义勇为”的现场照片,很快刊登在《人民日报》3月14日“耳闻目睹”专栏,还被《湖南日报》同时采用,并获得《湖南日报》举办的“五一文杯”全国摄影抓拍大赛一等奖。1992年6月,我在岳阳市首届国际龙舟赛期间抓拍的一张黑白照片《喜绣中国龙》,被刊登在《人民日报海外版》6月30日头版重要位置“中国之窗”。图说:“湖南岳阳以龙舟为媒走向世界,中国龙牵动着世界人民的心弦。这是美国运动员赛场休息时刺绣中国龙的喜悦情景。”这篇图文报道(中英文版面并茂)将本届岳阳国际龙舟赛的空前盛况向全世界撒播开来,紧接着《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摄影报》《湖南日报》等全国多种报纸相继刊登,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享受到这种欣喜和荣幸,当时的我被激动得热泪盈眶……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陆续被《人民日报》采用新闻摄影作品16幅,其中头版2幅,荣获《人民日报》新闻摄影比赛优秀作品奖三个,并在新华社《中国记者》《中国摄影报》等中央其他大报发表新闻、艺术图片、通讯、散文类作品300多篇幅,艺术类摄影作品被中国摄影家协会国际部多次选送出国参赛。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多年的拜师学艺,刻苦学习和磨炼,令我真正感受到追梦成真的欢乐!1991年我的新闻摄影报道工作受到中共岳阳市委宣传部的表彰,并被授予“模范共产党员”光荣称号,1997年荣获湖南省第十二届青年自学成才奖,每一次成功的背后都与王东老师的耐心教导分不开。王东老师曾两次来函邀约我上京参加人民日报社摄影部主办的全国党报新闻摄影研讨会。培养一名合格的党报通讯员,是恩师的一份心愿,对我一个农村摄影爱好者的特别信任,给了我进京拜师学艺的大好机会,而我却真的不争气,因特殊情况缺席了,真是“农呆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我平生中第一次向老师说了谎话“装病”,其实自己更羞愧的是,因为从未出过远门,从未去过北京,害怕丢了乡里人的丑,加上当时家庭贫困拿不出旅差费而未能赴约参加学习,这是我和王东老师之间一个永远的秘密。报社研讨会后,王东老师又很快来信询问我“为何未能到会”?对不起,我向老师说谎了,失去了非常难得见面学习的机会,这段往事也成为我终身的遗憾。
当我拍摄的照片被《人民日报》刊登后,王东老师每次都是及时寄给我当日样报,并在报纸头版上方题字祝贺鼓励我。我们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时至1996年王东老师退休了,为感谢老师对我的耐心教导,在那年春节前夕,我亲手做了一包黑芝麻、香糯米炒果子,我爱妻用一个白色洁净的棉布袋子精心缝了三层,用毛笔书写上邮寄的地址,将一个约三公斤重的小包裹从平江革命老区邮寄到了首都北京王东老师的住所,不成敬意以表寸心!王东老师收到邮包后,及时回了一封书信:“刚从邮局取到你寄来的包裹,一打开就闻到香喷喷的东西,感谢你寄来城市里买不到的食品,为我家的年货增添了花样,祝春节愉快!”
1997年初,突然发生一件让我最伤心的事情,妻子经医院体检诊断为肾癌重症,霎时间,我的心情焦虑万分。王东老师获悉后及时来信为我爱妻祈福平安,并寄上三百元汇款慰问,嘱咐我振作精神专心陪伴妻子治病,决不能放弃,可暂时搁置摄影写作之事,当时我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为了避免打扰老师退休后的安静生活,后来我们多年失去了联系。时至2018年3月,突然从人民网上得知,我的恩师王东于2018年2月1日在北京逝世(享寿84岁高龄)。惊悉噩耗,我怀着沉痛的心情,多少往事涌上心头,忍不住悲痛的眼泪哗哗直流,翻开相册触摸到王东老师那慈祥的面容,给我留下了无限的思念……
记得王东老师曾在书信中对我说:“做一名合格的新闻摄影工作者,不论是专业还是业余的作者,作品一定要面向人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多拍、多写身边的好人好事,这就是我们记者、文化人的使命。作者拿得出色的好作品,固然非常重要,但人品比作品更重要。”老师的亲切教诲,使我终于明白了实现人生价值的真正意义,为人民拍写出好作品,不断进取做个好人,我也一直将它当作自己生活中的座右铭。